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小秋递过漱口水,为难地道:“夫人,这……”
持盈做了个深呼吸,接过杯子漱了口,擦擦嘴角:“那就不换了,小秋跟着,别让王爷等。”
出了王府大门,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马夫端来足踏,持盈提着裙摆钻进马车,见崔绎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厢深处,便识趣地在门边找了一小块地方落座。
“坐那么远,本王会吃人不成?”崔绎不快地问。
持盈笑着拉好车帘,不让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光景,说:“王爷心情不好,妾身就不过去给王爷添堵了。”
崔绎眯起眼,阴沉沉地道:“长孙太傅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伶牙俐齿。”
持盈又笑:“王爷过奖了。”
马车碌碌前行,车厢里一时沉默。
崔绎背靠着车厢壁,胳膊抱在胸前,道:“你心里有气。”
持盈莫名其妙:“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崔绎自顾自继续说:“你心里其实并不想嫁给本王,但又不得不嫁,所以和本王置气,昨晚趁本王喝醉了酒,用玉如意敲本王的脑袋,今天又故意和本王对着干,让你换身衣裳也不换,还催着本王娶妻……”
他还没说完,持盈就忍不住笑了:“王爷这是在向妾身撒娇吗?”
崔绎脸一黑,要发怒,持盈赶忙恢复正色,说:“王爷多心了,妾身并没有同王爷置气,能伺候王爷是妾身的福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故意和王爷过不去。”
崔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那晚在雕花楼,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持盈一愣,疑问道:“我说了什么?”
崔绎漠然转开头:“到了,下车。”
马车停在了耀华宫外,崔绎先下车,然后伸手给持盈,将她搀下来,持盈落地后想要把手抽出来,崔绎却不让了,仗着自己力气大,死攥着她的手,持盈差点疼得叫出来。
这又耍的什么小孩子脾气呢,持盈觉得好笑,也就由他去,让他牵着自己在一干宫女太监们面前秀恩爱。
耀华宫是六宫之首,皇后的居所,持盈也曾在这里度过一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崔颉会像新婚之夜承诺过的那样,一生一世地爱自己,即使自己六年来没有为皇家添过丁,她仍然相信只要崔颉是爱自己的,皇后的宝座就永远属于她。
可惜崔颉不但不爱她,还要置她于死地。
持盈望着耀华宫金色的牌匾,有那么一刻的分神,但紧接着就被用力一拽,崔绎绷着脸,低声斥道:“发什么愣,快点走。”半是牵半是拖地将人带进了门。
005、入宫请安
耀华宫中,皇后和皇上都在,孝怜皇后死后,崔颉的生母、原敬妃荣氏母凭子贵,在崔颉被册立为太子的同时,荣登皇后宝座。
对于前任留下的儿子——二皇子崔绎,新皇后既没排挤打压,也没表现出特别关爱,就当他和其他皇子一样,面带微笑地接受他们恭恭敬敬地叩拜请安,接受那一声“母后”的称呼。
崔绎松开持盈的手,上前一步,跪下:“儿臣叩见父皇,母后,端妃娘娘。”持盈也跟着跪下:“奴婢持盈,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给端妃娘娘请安。”
崔绎眉头一皱,侧过头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持盈瞥一眼回去——哪里错了,我本来就是妾,是你的丫鬟。
崔绎气愤地扭过头去,不想再搭理她了。
高处宝座上,建元帝却很高兴,摆了一摆手:“都起来吧,任羽娶了太子妃,应融身边也有了人照顾,朕的心事又了了一桩,好,好!”
皇后也笑吟吟地跟着点头:“长孙大人学识渊博,品行高洁,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也是温柔娴淑,知书达理,看着就讨人喜欢。”
持盈欠了欠身:“谢皇后娘娘夸奖。”
建元帝招了招手:“持盈啊,过来,走近点,让朕和皇后仔细瞧瞧。”
持盈走上前去,皇后拉过她的手,细细端详了一番,微笑点头:“这相貌气质也是一等的好,素雅又不失大气,一点儿不比太子妃差。在王府可还习惯?”
“回皇后娘娘,奴婢既已是王爷的人,王爷在的地方就是奴婢的家,既是在自己的家里,又怎么会不习惯呢?”
这话,却是当年当选太子妃以后,崔颉的贴身嬷嬷特意教她的回答,皇后从她口中听到和太子妃一模一样的回答,欣赏之余,也不免有些感叹,同是长孙家的姑娘,姐姐到底是姐姐,谈吐从容不迫,一点儿看不出是第一次面圣。
回想起太子妃长孙聆芳大婚第二天来耀华宫奉茶的时候,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模样,皇后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了——怎么自己儿子明明娶的也是个嫡千金,却不如武王捡剩下的这个端庄大气?
幸好长孙聆芳身上干净,勉强算是扳回一城,皇后自我安慰地想。
建元帝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孝怜皇后去得早,应融从小就比较孤僻,脾气也有些暴躁,往后若是欺负了你,你多担待点儿,别同他生气,行吧?”
持盈转过去对他行了一礼:“谢皇上关心,王爷对奴婢很好,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王爷。”
她举止稳重,谈吐得体,令建元帝和皇后都无可挑剔,闲聊了几句后,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皇后本想留他们吃午饭,建元帝却说不如让他们跟着端妃去她那儿用午饭,以免持盈饭桌上不自在,吃不饱,皇后自无不从的道理,于是端妃便起身告辞,携两个晚辈离开了耀华宫。
端妃叶氏是孝怜皇后的表妹,崔绎幼年丧母,端妃便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照顾,崔绎虽然不善表露情感,但对养母的感情很深,后来端妃过世,他在颂雅宫中跪了三天三夜,最后是被人抬出去的。
在耀华宫里端妃一直没有说话,当然也没她说话的份,她和崔绎、持盈一样,只是去给皇后请安的而已。
端妃今年四十出头,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出了耀华宫后,方才拉起崔绎的手,欣慰地感叹了句:“犟了这么多年,你可算愿意成亲了,姐姐泉下有知,也可以安心了。”
崔绎木着脸不说话,持盈却捕捉到一丝异样——大楚男儿二十未娶,责父母失职,太子崔颉虽然迟迟未选太子妃,但侍妾却是从十六岁起就没断过,他的身份特殊,皇上和皇后力求慎重倒也无可厚非,可崔绎年过二十四,身边连个妾都没有,这可是真奇怪,持盈原本以为是皇后在搞鬼,故意拖着不让他成亲,以免崔绎和妻子娘家势大以后不好处理,却没想到是崔绎自己不愿意成亲,这又是为何?
端妃又来牵持盈的手,将她与崔绎二人的手叠在一块儿,对持盈说:“绎儿脾气太倔,有时候连我这个娘的话也不听,以后不可太惯着他,啊?”
持盈憋着笑,偷偷看崔绎的脸色,已同茄子无异,便说:“是,持盈知道分寸,请娘娘放心。”
三人正要上马车回颂雅宫,就听不远处传来轻快的一声:“给端妃娘娘请安。”
崔绎眉头猛地一皱,眼底寒光乍现,如狼一般狠戾,继而飞快地掩去,仍旧一副面瘫模样,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