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是“以后再说”而不是斩钉截铁的“不娶”,这其中的变化,持盈自然不会察觉不到,从一个旁人的角度来看,谢玉婵这几天照顾崔绎,确实是尽心尽力,无可挑剔,崔绎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别人对他好,他是能够感觉到的,因此对谢玉婵的态度也比过去柔和多了——尽管脾气上来还是那么暴躁。

他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持盈却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017、无声警告

瘟疫一事,最后还是被崔绎和西营中的几位将军联手压了下来,没有上报给建元帝,至于病死的士兵,反正军营生活艰苦,随便捏造一个恶疾,再给家属十两银子,也就粉饰过去了。

持盈特意把程奉仪写的方子给留了下来,如无意外,再过两年半,崔绎就会被流放到甘州,那是个荒凉得只存在于她想象之中的地方,像样的大夫大概也不会有,早作准备总是不会坏的。

如果不能带着程奉仪一起去甘州,那就只有在这两年内,尽可能地接近她,多学一点医术备用了。

而七月初一正好是程扈上次告诉过崔绎的大婚日子,持盈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一方面程家对崔绎有恩,需要亲自登门道谢,另一方面,有百里赞和翟让这一层关系在,想要拉拢程扈,也相对容易许多。

对于去赴宴,崔绎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持盈表示自己也想跟着去,他就不答应了。

“你去干什么,”崔绎斜躺在将军榻上,两脚架在木案边摇晃,冷冷瞅着她,“又想打着本王的名号去勾搭谁?”

持盈乐不可支:“王爷明察秋毫,妾身想勾搭的是程姑娘。”

崔绎唔了声,两腿上下交换,持盈于是绕到另一边继续给他捶腿。

崔绎问:“已经嫁人了还勾搭来做什么?”

持盈笑着说:“嫁了人也可以勾搭啊,程姑娘的亡母是药王传人,我去向她学一些治病治伤的本事,以后王爷生病了受伤了,不就不用再麻烦人家跑一趟了吗?”

崔绎想想似乎也对,就点头:“那你就跟本王一起去。”

“多谢王爷!”

“穿件鲜艳一点的裙子,别跟去奔丧似的,不吉利。”

“……是。”

程扈嫁女儿,嫁的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高官富贾,而是一个穷秀才,家里只有两亩地三只鸡,开春耕田的牛都是到隔壁村子去借的,接到请帖的同僚无不对此表示费解,以程扈在朝中的威望,要给女儿找个好夫婿一点儿也不难,何必这么委屈她呢?

对于好友们的疑问,程扈只是打个哈哈,岔开话题不谈,招呼大家入席吃酒。

崔绎来道贺,一时成了整个尚书府最高贵的人,所有已入座的官员又慌忙起身上前行礼,崔绎随便一摆手:“本王只是来做客,诸位大人不必多礼了。”

官员们唯唯诺诺地退下,心里不免都有些猜测,崔绎向来看不起文人,更不与朝中文官打交道,怎会来贺程家小姐的喜,他和程扈是何时凑到一起去的?这些人中不乏有太子的亲信,一边假装和同僚吃酒,一边暗中观察起了崔绎的行动。

然而崔绎压根没准备做什么,向程扈献上了贺礼,又表达了对程奉仪之前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和普通宾客一样,找了个桌子坐下来,吃吃喝喝。

太子亲信们费解了。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崔绎身上时,正好给持盈打了掩护,征得了程扈的同意后,她径直绕到了后院新房内。

洞房里,程奉仪早把大红的盖头给揭了,一边指指点点:“快把床上那些玩意儿弄走!这还让不让人坐了,还有,去厨房端两个菜过来,饿死个人了。”

丫鬟诚惶诚恐地说:“可是小姐,这不合规矩啊。”

程奉仪凤眼一瞪:“规矩?什么规矩?我就是规矩!快去!”

“程姑娘气魄十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持盈提着一个食盒,笑着走进来,“我早上做了些桂圆红豆糕,如果不嫌弃,就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程奉仪一听有吃的,顿时就如见了亲人一样,感激地一把握住她的手:“何必叫程姑娘这么见外,夫人出身名门,若不嫌弃,我们姐妹相称就是!——那什么红豆糕快给我吃一块。”

持盈哑然失笑,没想到她竟被饿成这样,赶忙将食盒打开,第一层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块粉白色的糕点,切口处露出桂圆碎肉、红豆、芝麻等馅儿,程奉仪咬了一口,幸福得要流泪了:“太好吃了!姐姐还有这手艺,王爷真有福气。”

“我今年十五……”

“啊,那我比你大两岁,还是叫你妹妹罢。妹妹坐下一起吃啊,这里有茶,来来来。”

勾搭比预期中容易,一盒糕点的功夫,持盈就多了个姐姐。

洞房里两个女人有说有笑地凑在一起吃糕点,筵席中崔绎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桌边自斟自饮。

来喝喜酒的大都是朝中文官,都知道他看不起读书人,谁也不会傻到往他跟前凑,顶多过来敬一杯酒就又回去了,于是别的桌都欢声笑语,只有崔绎在的这一桌左右无人,冷冷清清。

饶是他不喜欢读书人,被这么干撂在一边,心里也是绝不会痛快的,崔绎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酒杯,眼角不时地朝通往后院的门瞟去。

她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让本王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像什么话!

崔绎对那一桌子菜肴不感兴趣,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应酬,回去趴在将军榻上让持盈给他按摩。

“王爷,”敬了一圈酒回来的翟让见他独自坐着,连忙过来赔礼道歉,“招待不周,怠慢王爷了,请王爷恕罪。”

崔绎无所谓地点点头,翟让于是坐下来给他布菜,小心谨慎地说:“王爷大病初愈,还需多注意身子,酒不宜多喝。”

崔绎问:“你和百里赞是同乡?”

翟让点点头:“草民与文誉兄自幼相识,跟着同一个先生念的书。”

和百里赞胸有成竹出口成章不同,翟让看起来就是个极普通的书生,瘦削且个头不高,相貌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说话做事谨小慎微,是那种扔到官场上,靠他自己的力量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的类型。

程扈看上他什么?程奉仪又看上他什么?崔绎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好奇。

“太子驾到!”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轰动了,崔绎不爽地微微眯起眼,看着垂花门,不一会儿崔颉就带着一大群宫女太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程扈快步走到人群最前方,撩起衣摆跪下去:“恭迎太子殿下。”

崔颉两手背在身后,随意地说了句:“免礼。”继而环顾四周,到处挂着红绸,“程大人家里挺热闹啊,是办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