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漫开。
夏侯乾一惊,仔细去看,杜月芷充血饱满的唇瓣上沾了几丝血迹,红如烈火,触目惊心。
“芷儿……”
心中一阵冰凉。他向来自诩冷静,然而终究是用情过深,再也放不走她了。那一刻他突然想到父皇和杜璋。自己的行径,又和他们对洛河做下的畜生般的行径有什么区别呢?
杜月芷也没想到他会弄伤自己,只觉得有些微痛,用手一擦,指尖上有淡淡的血迹。
她微微愣住。
紧紧搂住她的手,慢慢放松,滑落,杜月芷得了自由,看着夏侯乾将掉落在地的毯子拾起来,重新披在她身上。
他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那么小心翼翼,仿佛她是易碎的玉。
杜月芷退后几步,喉头有些堵塞,似赌气般道:“殿下说的没错,我非鬼非人,确实是重生而来。若是殿下害怕,就请取消婚约,我杜月芷绝无二话,从此只与殿下两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
她飞快地离开,留夏侯乾独自一人。他兀自站立许久,细细的,一句一句的研究杜月芷的话,只觉得心里好像是漏了一大块,空荡荡的,风吹过去,连个回响也没有。
*
两人大吵一架的消息很快传了开去。
从老太君到令儿,依次轮流过来宽慰杜月芷,而夏侯乾也被菱妃狠狠责骂了一番。两人心中各自有愧,却又不见面,分外想念,又谁也拉不下面子。
杜月芷一想到夏侯乾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心里就难受,就害怕,就痛。
她死藏着自己重生的秘密,就是为了不经受这样的痛苦,可是他却毫不怜悯地戳破这层窗纸,让她无处遁形。她恨死他了!
“你在这里哭着说恨他有什么用,我看你心里还是舍不得。那九殿下也并未取消婚约呢。兴许有什么误会没说开?不如再去见一面,好好说道说道,解开误会才是。”朱氏款款道。
“母亲说得对,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吵架,那必定是双方都有错。九殿下那么厉害的人,偏偏总被三妹妹欺负,我每每看了,都有些不忍呢。”杜月镜摇摇头,大叹一口气。
杜月芷红着眼睛,面朝里,带着哭腔道:“我从来没有欺负过他,都是他欺负我!”
朱氏母女互看一眼,噗嗤一声,都笑了。
他们走后,杜怀胤也来了。
“这夏侯乾竟敢给你气受,实在可恶!早前我怎么说来着,要你别用情太深,他虽是皇子,可毕竟不在我们掌控之中,不嫁也罢!月芷,你别怕,也别伤心了。有哥哥在,哥哥给你做主。你若是真的不想与他厮守,哥哥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要教他退了这婚约!哥哥另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包管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
“他要是退了这婚约,我这辈子也不嫁了!”
“月芷!”
杜怀胤看不得妹妹受委屈,但是他的话也于事无补。杜月芷根本听不进去,气得杜怀胤脸色铁青,只恨不能把夏侯乾抓过来刺个五十剑给妹妹出气!
毕竟是妹妹大了就不听兄长的话,杜怀胤好说歹说,都没能劝回杜月芷的心,只得作罢。
但是他妹妹可以对夏侯乾好,他却不必。
杜怀胤回头取了剑,就让小厮准备马,他要进宫。
柳氏见夫君如此,连忙询问,只听杜怀胤道:“不能教月芷白白受气,我非要教训那九皇子一番不可!”
至于他是怎么教训夏侯乾的,却又是后话。
看望杜月芷的人,还包括杜璋。只是杜月芷对他感情复杂,绝无好脸色,一贯不理会。杜璋知道杜月芷身体虚弱,不知不觉间对她好了许多,似乎极不愿她有生命危险。只是他每每过去,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居高临下,令人很不舒服。杜月芷不清楚他来,究竟是来看望自己,还是给自己气受。
父女二人互相冷冰冰的,半日无言,叫别人看见也没意思。
“以后我父亲再来,就说我睡下了,身体不好,不见他。”
杜月芷如此道。她和杜璋之间,还有很多帐未算清楚。
夏侯乾那日来,她气急昏头,竟忘了追问母亲的消息。
实在是失策。
杜月茹和杜月荇自不必说。杜月茹很乐意看到杜月芷和夏侯乾吵架,最好越吵越烈,这门亲事吹了,她才高兴。杜月芷对她哭笑不得,原本只以为杜月茹是见不得她好,后来才知道,她对夏侯乾竟有恋慕之情。
这是杜月荇告诉杜月芷的。
杜月荇能说出这种话来,倒让杜月芷微微有些吃惊。在杜府里,杜月荇因为是最小的庶女,起先虽不如杜月薇那般受宠,却也比杜月茹好了许多。她长得娇美,玲珑可爱,老太君一直都很喜欢她,就是杜璋也偏向自己这个小女儿。后来常家没落后,杜月荇就再也没被杜月薇欺负过,按理,她该是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生活下去。
可杜月芷却隐隐觉得,这个小五妹妹并不简单。
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杜月荇那双天真明亮的眼睛深处,俨然藏着祸心,让人惊讶。
察觉到这一点以后,杜月芷就对杜月荇多了一分戒心,待她也不如往日那般随意了。
人心隔肚皮,在皮相的下面,谁也不知道那颗心究竟是什么样的。
杜月荇大约也察觉到杜月芷对自己警惕起来,也没怎么样,只是很少过来了,倒是去杜月薇那里比较多。
常氏的身体调养了一年,渐渐好转,她躲开了死神,越发能忍,这么久,竟未趁乱生事,反而吃斋念佛,对外界不闻不问,闲了,只帮老太君抄抄金刚经,念大悲咒,清清淡淡,似有看破红尘之意。
原本以为她会帮女儿杜月薇讨回公道,竟没有。
杜月薇也越发上道,从前看到杜月芷就瞪眼,现在竟好好备了礼物,亲来探望。
第170章 碰壁
杜月薇带了一只锦缎枕头, 缎面绣得精巧,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