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她出生那日,将军府大办宴席,人人有赏,就连他这个隔壁见不得光的九公子也得了赏银。
那二两银子可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萧九年买了一只兔子灯笼,那八角琉璃灯上画着一只雪白的兔子,小兔子的面颊涂了胭脂,怎么看怎么像那丫头。
她会喜欢么?
少年并不能很笃定,但提着兔子灯笼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若是碰坏了,他就再也没钱买了。
这一年的小小一只兔子灯,是他能拿出手的全部家当。
***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隔壁的将军府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萧九年四更起榻练剑,待到旭日升起时,隔着一堵院墙,他听见了那小妮子的声音。
“我今日要穿最好看的衣裙,我要艳压群芳!”
萧九年持着竹杆的动作一滞,他没有一把像样的剑,就以竹杆代替,听见隔壁的响动时,少年唇角微微一动,总觉得今晨的阳光格外夺目。
但不及某人。
萧九年没什么体面的衣裳,齐王府逢年过节都会给府上公子小姐裁纸衣裳,但紫竹苑是一个例外。
而萧九年又从不将这些事放在眼里,更是不屑于放下尊严去争这些东西。
他特意挑了一件去年的衣裳,算不得簇新,但好歹比其他衣裳新一些。
他身段挺拔颀长,哪怕只是一件普通的锦缎长袍,也能穿出公子如玉的气度与卓然。分明身份卑微,却是隐露风流气韵。
宋家小姐生辰,隔壁的齐王府自然皆收到了帖子,即便是萧九年登门宋府,也无人会觉不伦不类。
毕竟,萧九年名义上已经是宋烟的老师。
不过,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即便来了宋家,在今日这种高朋满座的场合,他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萧九年提着兔子灯,少年腿长步子大,可能有点想早些将生辰礼送给那丫头,他隐隐期待。
少年轻车熟路就走到了烟烟的闺院,就在踏足院门之时,他突然止了步。
隔着几丈之远,他看见当朝太子殿下,正摸着烟烟的头心,眸光温和,另一只手递了一个锦盒给她,“表妹,这是我命人特意从南海寻来的夜明珠,放眼京城,仅此一颗。”
烟烟瞅了一眼,似乎很欢喜的收下,“多谢太子表哥。”
她好像意识到有人看她,可就在侧过脸望向月门处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此时,萧九年的步子更快了。
他提着兔子灯的手指发白,与那颗夜明珠相比,他手中的生辰礼当真是黯淡无光,不值一提。
他像是落荒而逃,平生第一次开始在意自己的颜面。
紫竹苑,小厮见他归来,很是诧异,“公子,您怎的又回来了?”
萧九年没有理会,兀自一人进屋,他身上煞气甚重,面无表情的挂好了兔子灯,之后呆立在了桌案边,身形萧索。
***
宋家门第煊赫,还出了一位皇后娘娘。
故此,纵使宋家小姐仅仅八岁生辰,今日登门送礼之人也是如过江之鲫,阖府上下热闹了一天,太子殿下还亲自出宫了一趟,就为了给她过生辰。
可烟烟并不是很开心。
她以为萧九年今日一定会露面。
可谁知她从早上等到了晌午,又从晌午等到了席散,却是迟迟没能等来萧九年。
宋老太太拉着她说话时,就见她嘴噘的老高,一脸闷闷不乐。
“喃喃这是怎的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烟烟不敢说是萧九年‘欺负’她了,她若是这般说,一定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她心里就是不痛快,非常的不痛快……
***
翌日,萧九年没有过来,只是指派了小厮传话,说是今日有事,不能教宋小姐写字了。
烟烟还在生气中,总觉得被萧九年给辜负了,她都八岁了!这样大的事,萧九年怎能不来恭贺她?!
于是,两人这一冷战持续到了三日后。
这一天,烟烟终于熬不住了,她派人盯着巷子口,一得知萧九年归来,她立刻跑出了府门前去堵他。
萧九年骑着小毛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粉色身影,但他目不斜视,直接从角门入王府。
“喂!你站住!”烟烟气吁吁喊了一句。
她提着裙摆跑到他跟前,又怒嗔道:“那日我生辰,你怎的没来?害我等了你整整一天!”
她……等了他一天?
此时,落日的余晖映着小丫头娇嫩的小脸,少年从不知,世上还有这样美好的小人儿。阴郁了几日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