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人心难测嘛。”她嘀咕道。
时季鸿松开手,盯着她有点颓丧的脸看了一会儿,没再说话,而是直接站起身,把液体倾倒在渔网绳结上,那液体带着点亮银色,奇异的只顺着绳线流淌,很快渔网就变松垂落在地,将邱雁君和青龙放了出来。
邱雁君活动活动手脚,站起来低声道:“谢谢你啊。还有刚才,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时季鸿突然伸手拔去了她头上发簪,邱雁君今天梳的是男人发髻,只用了一根色泽普通的白玉簪,他这么一弄,满头秀发立刻散落下来,披了邱雁君满肩。
“你干嘛?”她瞪着眼抬头问。
时季鸿拿着那支白玉簪翻过来调过去的端详,然后转身走到墙边椅子上坐下,说:“这里就是我家,我是在这里被你爹带走的,我父母也死在了这里。”
邱雁君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时季鸿指指桌子另一边的椅子,说:“你不是想听故事吗?难道坐累了想站着?”
坐个屁呀!她一直屈着腿很难受的好吗?邱雁君腹诽着走过去,青龙则趁机飞起来,直接穿过门洞去了走廊,她不由“呀”了一声,唤道:“青龙!”
“让它去吧,没什么不能看的。”时季鸿手里把玩着还带点温度的白玉簪,眼睛望着前方虚空,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第一次见到邱至澜,大约是在九岁的时候,他被我父亲带回来做客,那是我家第一次来客人,我和母亲都很新奇。邱至澜在我家住了几日,他温和亲切、彬彬有礼,我和母亲对他的印象都不错。”
邱至澜确实有这个本事,伪装起来,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当然这跟他风度翩翩的外貌也有关系。颜值高的人,总是更容易让别人喜欢和信赖。
“之后三年中,他又来过一次,好像是修炼遇到了瓶颈,我父母还陪他探讨了几日,他才离开。然后就是我父母要闭关,想把我托付给他照料几年。”
十二岁的时季鸿觉得自己已经不小了,并不需要人照料,但他父母打算闭关数年,当然不能放心,就把儿子托付给了唯一亲近的朋友邱至澜。邱至澜答应的很爽快,说自己家里正有跟时季鸿年纪相仿的孩子,他去了绛云岛,一定能如鱼得水,快活长大。
时季鸿父母也觉得让孩子出去走走,交几个同龄朋友是好事,然而邱至澜并没有直接带时季鸿回绛云岛,而是兜兜转转去拜访了几个朋友,并在某一天独自外出回来后,对时季鸿说,他父母出了事。
“我们花了半个月返回竣游峰,他从外面打不开洞府,我却跟父亲学过,就逞强解开禁制,可我那时太过幼小,修为太低,遭到反噬,当场就受了重伤。等我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至少半月,我父母……也早就因走火入魔、经脉尽毁身亡。”
时季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邱雁君有点紧张,摸不准邱至澜到底有没有杀人,也不敢开口,就随便捋着自己散乱的头发,等他继续。
“邱至澜说,他进去的时候,里面悬冰洞的门开着,应该是我父亲发求救信息时打开的,可惜我们回来晚了。他陪我清点了父母遗物,将他们火化安葬,就带着我回了绛云岛,将我收为义子。”时季鸿说着说着忽然轻笑一声,将手中把玩的白玉簪放到桌边,“若不是我父亲一直挂在悬冰洞中的玉简不翼而飞,也许我真的会对邱至澜感恩戴德,好好做他的义子。”
玉简,又是玉简!不过这个抢了人家功法还把人家儿子带回来养的套路怎么这么熟悉?
邱雁君脑中灵光一现,虽然觉得不合时宜,但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那个……你家玉简上的功法,不会是叫《辟邪剑谱》吧?还有练的时候,应该不用……割一刀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说的是昨天第一更46章貌似没人看……不过不重要,反正今天周日,还是双更吧~以及,嘻嘻嘻,辟邪剑谱这个梗我真的暗搓搓忍了好久了今天终于写到了啊哈哈哈,掐腰大笑三声!
☆、50.白玉簪
莫名其妙的问话, 却是邱雁君的一贯风格,时季鸿没心情问究竟, 只冷冷看一眼邱雁君,却发现她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对劲……, “你往哪看呢?”
“啊?咳咳, 没有哪儿……”邱雁君收回目光正襟危坐,飞快转移话题,“那啥,你继续,你发现玉简不见了,都没有问一句吗?”
“我重伤之后醒来, 发现父母已死, 哪有心力管那些?”
啊, 对了!当初时季鸿刚到绛云岛的时候确实病歪歪的, 而且他当时好像根本没有功法根基,是在绛云岛休养好了之后, 邱至澜从头教的。邱雁君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 小心翼翼的问:“你那次重伤,是不是连自幼修炼的根基都……”要不然怎么会学了那什么童子功呢?
“根基是毁了大半。”时季鸿本来阴沉的情绪, 被邱雁君刚刚打岔加眼神攻击已经弄的消失大半,他重新捏起那支白玉簪, 冷笑道,“我要是不假装全毁了,你觉得你爹会留我活到今天吗?”
邱雁君皱眉反驳:“你能不能不要再一口一个你爹了?我都直呼邱至澜了, 你还你爹你爹的,有意思吗?”
时季鸿把目光从白玉簪移到邱雁君脸上,看她披头散发的,还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男装,虽然仍掩不住美貌,到底狼狈,就说:“里面有镜子,你要不要进去整理一下?”
哪个女孩不爱美?邱雁君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抹布似的衣服,也觉得该收拾一下,就站起来说:“那你把簪子还我啊!”
“这个不能给你。”时季鸿反手把白玉簪按在桌上,空着的左手在鱼袋里一摸,摸出来一个黑漆盒子递给邱雁君,“你用这个吧。”
有猫腻,邱雁君不伸手去接,只扫了一眼,问:“为什么?那白玉簪有什么古怪?”
时季鸿不说话,她就继续说:“邱至澜说,那是我生母留给我的……”话说一半,她眼睛就瞪圆了,尹千柳是什么身份?如果她真要给女儿留个什么信物,怎么会留这样一个成色不好、其貌不扬的白玉簪?她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这一点呢?啊,是了,她拿到簪子的时候,还不知道生母是谁,知道生母是谁以后,也没有把簪子当回事。
“现在知道为什么邱至澜知道你出了事,非得亲自下试炼阵找人了?”时季鸿干脆把黑漆盒子放在桌上,推到邱雁君那边,“其实他找的不是人。”
邱雁君站在那里只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这一瞬间有无数讯息在她脑子里穿梭来去,而她十分敏感的抓住了其中一条:“我记得陆致领说过,五十年前邱至澜很可能拿到了罗子烨的半片玉简,这个白玉簪是我十岁生日时他给我的……难道就是……”
时季鸿没有想到她能这么快就理出头绪,克制不住的摆出了震惊脸。
看到他这模样,邱雁君已经不需要回答,只扶着桌子苦笑:“怪不得,怪不得,你们还真是一样的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奥秘的?你非要找我,也是为了这半片玉简吧?”
两人四目相对,相距又只有一张桌子的距离,能将彼此最细微的神色都看得一清二楚,邱雁君知道自己此刻脸上肯定有些微怒色,但她没想到时季鸿竟然也有怒气。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在时常犯蠢和冰雪聪明之间变幻不定的。我若是只想要这玉简,当时拦下你来,抽了就走便是,何必白费力气把你带到这里来?”
“呵呵,是啊,我还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你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一起说出来吧。反正邱至澜给的东西我也不是很稀罕,你要就都给你,不用想着坑蒙拐骗!”
两人怒火对怒火,谁也不让步,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彼此,空气中彷佛都要爆出火花。
时季鸿瞪了一会儿,先败退下来,移开目光看向桌子那头始终不被接受的盒子,哼道:“我想要的都拿到了。至于你么,父债女偿,你爹……邱至澜做的孽,我不抓个人回来偿还,岂不是亏了?”
一说这个邱雁君就更火了:“你有没有搞错?邱至澜有八个儿女,你凭什么就抓我一个?我欠你什么了?要我还?”
“因为我就喜欢你啊!”
时季鸿不知为何,突然被邱雁君火大的样子逗笑,脱口而出这么一句,然后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的陷入了尴尬无言局面。
还是邱雁君先回过神来,坐回椅子上,拍桌子说:“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时季鸿干咳两声,眼睛也移开上看看下看看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比别人看着顺眼……不,是你没有那么讨厌!”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汇,“我要闭关修炼,缺个婢女,看来看去,你最合适。”
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邱雁君气的起身就往后面走廊走,时季鸿还指点她:“右手边第一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