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茶后,赵璀拄着拐杖出现在安宁坊第十四街深处的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前。这时候虽然已到中午,那户人家的房门仍然紧紧闭着,可门外却有个身强力壮的杂役躲在墙角的阴影里呼呼大睡,旁边一只膘肥体壮,毛皮油亮的小黄狗舒服地趴在那杂役的脚边打盹儿。看到走近的赵璀,小黄狗用它那从小熏陶出来的眼光和鼻子迅速辨认出这个人身上的衣服是好衣料,味道也是好味道,于是讨好地站起来,先就呜呜地摇着尾巴替主人欢迎起了客人。
杂役听到这叫声,迅速清醒过来,虽然立刻就从赵璀的长相气度、衣裳随从以及其手里拿着的拐杖上判断出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但也并未因此就高看他一眼,而是冷淡地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赵璀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地亲自和这种人打交道的,他淡淡地看了福安一眼,福安忙上前去偷偷塞了些钱物给那杂役,轻声向他打听起来。
两盏茶后,那杂役方慢吞吞地把赵璀领到了宅子的正堂里,不卑不亢地道:“安六爷才刚起身,要请您稍等。”
赵璀沉默地往座椅上坐了,接过丫头递来的香茶,耐心地等待。又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年轻男子披散着件还带着美人胭脂痕迹的轻袍,趿拉着鞋子,打着呵欠走出来,斜靠在椅子上吊着眼睛笑道:“唷,这不是年轻有为的正人君子赵若朴么?怎地找到爷这里来了?”
赵璀站起来,微笑着对那个人深深一揖,轻声道:“因为下官听说六爷在这里。”
或许是他礼数周到,态度诚恳的缘故,那个人只扫了一眼他放在旁边的拐杖便诡异一笑:“说,你想做什么?”
赵璀笑道:“下官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想寻六爷给条活路。”
安六爷扫了他一眼,轻轻打了个呵欠:“你得罪的是那太岁,帝后眼里最疼宠之人,便是我父王遇到他也要说他好的,我能拿他怎么样?”
赵璀笑道:“若是六爷也没法子,下官便只有去死了。但真是不甘心。这样的人,活着是浪费粮食。”
安六爷想了许久,轻笑一声:“办法不是没有,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子。”
赵璀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道:“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安六爷便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听我说……”
许府正院。
此时正当晌午,姚氏的房里照例围满了小孩子。当许樱哥出现在门前,孩子们便都兴奋起来,笑眯眯地围了上去,好奇地伸长了小脖子,探头往紫霭手里的那个食盒看过去。
“香不香?”许樱哥最享受的便是此刻,洋洋得意地将食盒盖子打开,端出一碟子水蒸蛋糕在孩子们面前炫耀了一圈。
“不是手才受过伤么?怎地又动上了?”姚氏带了几分嗔怪,拉起许樱哥的右手左看右看。
许樱哥笑道:“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只动口不动手的懒人,哪里就累着我了?”
姚氏笑笑,叹着气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拍了拍,高兴地道:“适才阮家大公子送了谢礼过来。礼很重。说是等阮珠娘好些,阮夫人还会亲自带她登门道谢。”
礼很重,这代表了阮家态度的改变。即便不能在大面上改变什么,但最起码也能让许衡在朝堂上稍微轻松一点点。最主要的是她撞破了某些人阴谋,成功地使她的声名镀上了一层贤良勇敢的金光。许樱哥开心地笑了起来,亲手捏了一块松软喷香的蛋糕味道姚氏口边:“您尝尝?”
“咦,我只当樱哥还在房里休养着呢,正请了二嫂一起过来商量说给她弄点什么压压惊,这丫头却在这里自在。”冒氏含着笑,一前一后地同孙氏走了进来,眼神飘忽地往许樱哥身上扫了一遭,掩口笑道:“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当着姚氏的面,许樱哥从来都是知事明理的乖宝宝,立刻就含笑起身行礼,道:“劳两位婶娘挂心,是没什么大碍。”
“虽只是脱臼,但也要小心养着才是。”孙氏十分慈爱地将许樱哥扶起来,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冒氏拈了一小块蛋糕喂到口里,笑道:“咱们樱哥人才好,手艺好,就不知将来会便宜了谁!不是我夸口,这要是个普通人家,怕是福薄承受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