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席徵这个状元却是直接被留在了京城,做了一个从四品京官。
一般来说,不管是状元还是榜眼探花,都是新一届从民间才子中选拔出来的人才,这种人才,相对底细不知,所以,皇上都会将他们先外放到外省,然后,看各人潜力来决定是否召回京中重用,可是,像席徵这样,不外放,直接留在京中做官,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那就是给皇上做了女婿什么的,状元郎做了驸马,自然就可以留在京中任职。
但是,以席徵的年龄,和公主们的年龄着实不太相配,又加上自己有过正妻,公主若是要嫁给他,那就得是填房,所以,用膝盖想也知道,席徵这个状元郎绝不会走上驸马这条路,但叫人惊奇的是,他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皇上破天荒给他封了一个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的闲职。
席云芝原本还担心,自己与父亲才刚刚相认,他很快就又要被外放他乡,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心下大喜,便就跟步覃商量,说就别要席徵一个人住在客栈里了,让他到将军府来住。
步覃自然同意,第二天亲自带了人去将席徵请回了府内安住。
***
席徵的性子跟席云芝倒是差不多的,只是比席云芝多了些文人的傲气清高。
但他对步覃这个女婿可以看出来,还是特别满意的,他住入府中之后,步老太爷便就邀他住同一座院子,席云芝原本以为,她爹定然不会同意,没想到,他爹竟然欣喜的答应了步承宗的提议。
席云芝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从前便就有过交情,突然想起之前堰伯问起她爹是不是叫席徵,他进京赶考那阵,在前将军府中借宿过几宿,想来他们的交情便是那时建立的吧。
席徵才情自不必说,清高刚正的性格肯定深受步老太爷喜爱,这一老一中年倒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好友,席徵的到来,正好也弥补了堰伯不在老太爷身边伺候的孤单。
日子过的平静而充实,席云芝别无所求,只希望这种平静的日子一直继续下去就好,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的话。
时年七月,济王被谏徇私枉法,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天子大怒,将济王府上下皆关入天牢候审。
知道这个消息的席云芝独自在院中站着,从步覃上朝等到他下朝,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问他:
“济王府怎么样了?”
步覃知道,她与济王妃甄氏感情不错,初来京城时,她也确实受了济王妃不少照料,看着她担忧的神色,不禁抚上她的脸颊,叹息的说道:
“前几日皇上御花园遇刺,兵部尚书带人抓住了那两名刺客,天牢逼问之后,说刺杀皇上的幕后黑手是进来与朝臣多番走动的济王,皇上震怒,将济王一家流放西北苦寒之地,并下诏,在他有生之年,济王永不能回朝。”
席云芝脸色苍白:“流放……西北。”
步覃低下头算是默认了,可席云芝还是不解:“可是,怎么能凭那两个刺客的一面之词,就定了济王府的罪呢?就连我这个不懂政治的女人家都知道,这件事透着玄乎,皇上为何不彻查,就这样轻易的冤枉了济王呢?”
“……”步覃叹了口气,对席云芝解释道:“皇上多疑。再加上济王最近也确实与某些朝臣走的太近,上个月皇上大寿,他给皇上送了一副千寿贴,说是前朝大家王舟的亲笔,市价要五万两银子,皇上命内务府清查了济王府的例银后,左相和镇国公便一口咬定了济王受贿,逼着皇上尽快将之处理。”
席云芝觉得有些站不住脚,五万两银子的千寿贴……五万两银子……莫不是济王妃从她这里借去的那五万两吗?
这,这,倒变成了她间接害了济王府吗?
步覃见她脸色有异,便将她搂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说道:
“你不是跟我说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吗?既然都已经这样发生了,我们难过也于事无补,他们明日卯时便就被押送出城,城外十里石亭处,有我的岗哨,你若想去送她……我给你安排。”
“……”
席云芝终于忍不住,哭倒在步覃怀中。
☆、第67章 燕子胡同
城外十里处有座石亭,那里是历来流放之人最后会亲之所。
从昨日开始,瓢泼大雨便就下个不停,春雷阵阵,天际黑压压的云像是大军压境般叫人喘不过气。
席云芝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衫站在石亭中翘首等待。
过了好久之后,远处才缓缓走来一行人,押着两台囚车,席云芝不管不顾冲入了大雨,站在官道中央,如意拿着一把伞打着一把伞,来到席云芝身旁替她遮雨。
囚车队伍带到跟前,带头官兵指着席云芝主仆大喝一声:
“来者何人,胆敢阻挡去路。”
席云芝从袖中掏出一只锦袋交给如意,如意便将手中的伞递给席云芝,自己则跑入了雨中,一边打伞,一边跑着说道:
“大人,我家夫人曾受过济王恩惠,想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如意说着便偷偷的将一只锦袋送到为首官兵手中,那官兵掂了掂重量,见她们只是两个小女子,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便就一挥手,便就有士兵冒着雨,去将浑身湿透的济王和济王妃拉了出来,戴上枷锁,送到了石亭之内。
席云芝看着狼狈不堪的济王和一直哭泣的甄氏,让如意替他们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然后自己就默不作声的从旁边的食盒中,拿出几盘子点心,一口一口喂给他们吃。
两人自从入了天牢之后,那些人便就没他们吃过什么东西,济王府的人全都被抓,旁的人也不敢在这风口浪尖轻易过来探视。甄氏边吃边说谢谢,济王也是对席云芝感激的点了点头,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谁都没有心情,就算是告别的话,也开不出口。
伺候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官兵催促之下,济王和甄氏这才被拉起了身,带着锁链和枷锁又要转身离开。
济王走在前头,甄氏走在后头,席云芝趁着官兵们全都走出石亭之后,将甄氏瞧瞧拉住,飞快的从袖中掏出一只油包从甄氏的侧襟处塞了进去,甄氏讶异的看着她,只见席云芝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珍重。”便就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济王和甄氏被解了枷锁,再次关入木头囚车,押往西北。
席云芝站在石亭上看着他们离去,直到看不见人影时她才收回了目光,撑着伞往城内走去。
***
济王被流放之后,整座朝堂仿佛都笼罩在一片风声鹤唳之中。步覃每每回来都是眉头深锁,就连任职闲职的席徵都是成日唉声叹气的。
但城中百姓还是一派祥和,半点没有皇朝衰退的不兴与焦虑,席云芝的店铺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店铺里赚了钱,她就用来买宅子,买了宅子再卖出去,卖出去之后,她就再买店铺,朱雀街上的店铺早已被她买的七七八八了。
不夸张的说,如今京城中有小半的宅子都多少跟席云芝沾着些关系,有的已经成为她的私产,有的是她卖出去的,总之,就算席云芝再怎么低调,不愿声张,但她在京城之中也自有一番名声了,人家提到有钱的掌柜,总归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她。
再加上她的将军夫人的身份,坊间对她的传闻就更加神乎其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