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说,手里捧着脚踝一转,剧痛袭来,岳怀音一口气没跟上,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朝风抱起昏厥的人,将她送到客房里,与她的伙计说:“你先把东西送回店里,再接两个丫鬟来照顾你家小姐,我这里没有女眷在家,不方便照顾,若是醒了,也正好能接回去。”
但此刻,岳怀音已经醒了,她闭着眼睛,听着凌朝风的声音,不多久屋子里便没了动静,她睁开眼,凌朝风果然走了。
客房里的陈设简单而精致,褥子被子都用上好的缎面,冬日的帐子是素绸,连桌布都是褐锦,十分的考究。
窗下烧着炭炉,开一道缝透气,不会冷也不会太闷,特别是屋子里的空气干干净净,不像思韵阁,角角落落都弥散着脂粉香。
凌朝风该是在楼下,他方才说店里女眷都不在,岳怀音是知道的,她一早预备到码头提货时,就听伙计说今天凌霄客栈来镇上布施,而她更知道,凌朝风从不会露面。
马车靠近客栈时,她用吹针扎了马屁股,让马儿受惊闯进雪堆里。
为了能相见,代价不小,她的脚踝剧痛,只怕骨头都碎了,可这一摔,不仅见着了,还有了肢体的接触,他的臂膀那样有力,他的胸怀是滚烫的……
凌朝风在楼下,忽听得楼上有人摔倒的动静,他上楼来看,只见岳怀音滚在了地上,正吃力地爬起来,见到他,羞得满面通红,怯怯道:“凌掌柜,我、我只想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凌朝风说:“你最好不要乱动,骨头没断,但恐怕也有裂痕,若是不好好养伤,留下病根,往后便是日长月久的痛苦。”
她颤颤巍巍撑起半截身子,怎么看都很可怜,凌朝风总不能干站着不动,再次出手,将她抱了起来。
看了一眼她肿大的脚踝,道:“等你的下人来,就该耽误了,现在便要为你冷敷。”
不多久,凌朝风再折回来,手里端着水盆,盆里是冰雪混着水,用毛巾沾湿拧干后,敷在岳怀音的脚踝上,彻骨的冰凉让她浑身战栗,凌朝风道:“岳姑娘,失礼了。”
“哪里的话,若非凌掌柜,我怕是要冻死在雪地里。”岳怀音柔柔地说,“我也是个生意人,人在江湖,哪有那些个大户深宅的规矩。”
凌朝风默默不语,她的脚踝肿得很厉害,毛巾很快就被焐热,如此反反复复,客栈外,自家的马车也回来了。
小晚兴冲冲地跑回家,一进门就喊:“相公,我们回来了。”
凌朝风应道:“我在这里。”
岳怀音则顿时暗沉了脸色,听得匆匆上楼的脚步声,看见闪到门前俏丽的身影,才努力又打起精神。
小晚跑来,手里抓着一副护膝,本是兴冲冲要拿给凌朝风戴,好为他冬天骑马遮挡寒冷,不想闯进门,只见美丽的女人倚在榻上,裸露着半截纤纤玉腿,而她的丈夫,正用毛巾为她敷着脚踝。
莫名的,小晚心里有些发闷,不知是不是从冰天雪地一下子跑进温暖如春的屋子,被热着了。
正文 042 脱得了皮,换不成骨
“小晚。”岳怀音落落大方,撑起身子,一如平日那般亲昵,“你回来了,外头下雪了吗?”
小晚摇头:“没下雪,但是怪冷的,风大。岳姑娘……你怎么了?”
她缓缓走近,见丈夫的手从岳怀音裸露的脚踝上拿开,伸进融化了积雪的水盆里拧了一把冰凉的毛巾,便再要敷上去,小晚下意识地说:“相公,我来吧。”
她把护膝塞进凌朝风怀里,几乎是将毛巾夺了下来,轻手轻脚地盖在岳姑娘的脚踝上,关心地问:“岳姑娘,你怎么摔成这样了。”
“是箱子砸的。”岳怀音不急不缓地将事情的始末解释了一遍,道是,“给你和凌掌柜添麻烦了。”
小晚笑道:“不麻烦,你的伤才要紧,我们这里也没有大夫,还是趁着天还亮,赶紧回镇上才好,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颠簸着一定更疼。”扭头便对凌朝风道,“相公,让二山别把马车收了,直接送岳姑娘回去吧。”
凌朝风应道:“岳姑娘的伙计去接人了,马上会回来。”
小晚这才点头:“那便好。”
之后细致入微地照顾岳怀音,问她饿不饿渴不渴,张婶上来看了一眼,也啧啧道伤得不轻,怕是到过年也不能好。
这些时候,凌朝风不在跟前,小晚下楼给岳姑娘拿吃的时,见自己买的那副护膝被随便搁在账本上,说不上来的生气,就跑去拿回来揣在怀里。
岳怀音还没吃一口东西,她店里的人就来了,跟来的是小翠和一个中年妇人,小翠咋咋呼呼的,连声说小姐不该大雪天亲自去码头,一阵折腾后,把人抬上了马车。
凌朝风没再插手,都是女人们围着,而后小晚挥挥手,就把人送走了。
外头风大,张婶搓了搓手说:“晚儿,饿不饿,咱们做疙瘩汤吃可好,热乎乎的。”
小晚却摇头:“我不饿,婶子你们吃吧,我要去歇会儿了。”
她回店里径直往楼上走,张婶跟进来,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为了素素不高兴?”
凌朝风听见,问她怎么回事,张婶便说素素买的烧鸡摆在布施的摊子上被人顺走了,小晚很不开心。
之后回到厨房,对丈夫说小晚没胃口,是不是做点酸辣开胃的东西给她吃,彪叔却问:“怎么还吃酸的?”
张婶一愣,忽地一个激灵,轻声道:“难道小娘子吃醋了?”
彪叔说刚才小晚来拿吃的,脸上不大高兴,还把给掌柜的买的护膝死命塞进怀里,小声嘀咕着什么不稀罕之类的,他笑自家媳妇:“怎么你还不如我机灵,从前你多厉害。”
张婶揍了他一拳:“还不是跟了你二十年,不用操这份心?”
提起岳怀音这一出,若是意外也罢了,可若对客栈有什么心思,或对掌柜的有什么心思,有一便有二,下回指不定还要折腾什么。
“我还有什么没见过。”张婶不屑地说,“我虽是败了的那一个,可正因为是败了的,才知道这是条不归路。晚儿若是没出息,掌柜的总不能也糊涂,岳姑娘不会有结果,她何必作践自己。”
彪叔道:“但愿是我们多想了。”
张婶则好奇:“说起来,这岳姑娘什么来历,一个姑娘家开店做生意,年纪轻轻的,若不是有来头,便是有特别的本事,你说呢?”
彪叔将揉好的面团重重砸在案板上,说:“我看我们小晚,不是没出息的闺女,不用担心,管她什么来头,再大,还能大过那两位?”
张婶会意,笑问:“做什么吃?”
彪叔说:“晚儿爱吃馄饨,我擀些馄饨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