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显然不想提那些事,简单地说着她们来京城的目的,目光始终低垂着,分明面对面坐着,却像与皇后隔了千万里。
其实她一直都明白,自己一个乡下丫头,怎么能有资格和皇后做朋友做姐妹,那一段缘分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是藏在心里一份珍贵的回忆。
要知道相隔千里,云泥之别,他们再相遇都很难,又谈什么朋友和姐妹。
但是似烟从没这么想过,她把小晚当真正的朋友,当姐妹,期待着将来的每一次相见,希望她过得好,会为她喜,为她悲。
“我只知道,你被村民欺负,凌掌柜一怒之下火烧白沙镇,死伤许多人,他带着你们离开了。”皇后轻轻啜泣着,哽咽道,“可我不知道凌掌柜身故,我到今天才听哥哥说,我……”
“娘娘,您别哭了。”小晚看着似烟泣不成声,不知如何是好,失去丈夫的她尚且冷静,皇后却哭得好像她死了丈夫。
“这些日子,我心里总是没来由的感到悲伤,会不知不觉就掉下眼泪。”似烟冷静后,苦笑道,“我还以为是自己变得矫情了,没想到是真的,因为你难过,我就一样的难过。”
小晚摇头:“娘娘,我不配。”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不肯告诉我,我哥哥只告诉了我他看见的事。”似烟抓着小晚的手,轻轻颤抖,“但我不傻,我懂的……可是,他们一个是我的兄长,一个是我的丈夫,小晚,我没脸来见你。”
“娘娘,不是的,这和您没有关系,是、是我和相公的命。”小晚终究是动容了,含泪道,“我不想再怪任何人,我只想还活着的人,能好好地活着,我想把二山找回来,让他出人头地,完成他哥哥的心愿。”
“二山不见了?”似烟觉得自己,简直活得可笑。
这就是深宫女人的悲哀吧,皇帝不愿她知道的事,就算外面的天塌下来了,她也不会察觉分毫,她像是被关进涵元殿的金丝雀,只要叽叽喳喳地欢叫就好。
两个人都渐渐冷静下来,小晚说了一些事,似烟也说了她所知道的,人死不能复生,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二山找出来。
“你们几个人这么挨家挨户的问,不是法子。”似烟道,“哥哥他愿意帮忙,他……”
皇后顿了一顿,她内心纠结而痛苦。她认定哥哥绝不会去追杀凌掌柜,可难道要为了撇清哥哥,就把一切都推在皇帝身上?
那是他的丈夫,是大齐的君主,他肩上的无奈,也非常人能理解,似烟也不理解,可她必须站在丈夫的身边,与他共同承担。
“我一定帮你,把二山找出来。”皇后紧紧抓着小晚的手,“小晚,相信我。”
“娘娘……我好想回到那年中秋节,我好想……”小晚哭出声,浑身颤抖着,似烟将她抱在怀里,陪着她一到落泪。
这是在京城,凌朝风不仅能感受到小晚的悲喜,甚至能听见她说的话,刚才每一个字都像是刀扎在他的心上。
原来他曾期待小晚的成长,是多么的可笑,如果可以,他希望小晚永远是那个莽撞冲动的小娘子,不论她做错了什么,都由他来收拾,就算她把天捅个窟窿,他也会去补。
他不要小晚成长,不要她痛苦。
忽然一道阴风刮过,直冲清明阁而去,凌朝风飞身而出,刚要动手捉拿妖孽,天上传来声音:“嘲风,莫要动手,她是奉旨下凡,是和康帝的劫。”
正文 130 杀了她,或是杀了我
凌朝风朗声道:“小仙奉旨保大齐国千年国运,倘若皇帝难渡此劫,岂不是小仙的罪过?”
暮霭被扒出一个洞,探出白发苍苍的脑袋,老人慈眉善目,笑道:“嘲风,这是情劫,不影响大齐国运,渡不过去,他顶多孤老终身罢了。”
“这样……”凌朝风愣了愣,忙道,“您是月老?”
“好久不见啊。”老人家朝他挥挥手。
在他的眼里,可以看见一根红绳,绑在凌朝风的脚踝上,绵绵长长连接着京城一隅,在那里有家客栈,客栈里,住着一位小娘子。
不过天地之间,只有他能看见,凌朝风自己看不见,那位小娘子也看不见,其他的神仙老大都看不见。
红绳未断,情缘未了。
老人家摸了把胡子:“你不必管皇帝的事,让他自己面对吧,老朽走啦。”
此时,一队人缓缓进入皇宫,华丽的马车被前呼后拥,是皇后回宫了。
凌朝风回到石像之中,既然不该他管,那他就不管了。
虽然他看不见自己脚下的红绳,可他看得见聚集在清明阁的阴气,那是万年修炼的狐妖,可以魅-惑天下男子的心,便是得道的仙人,若把持不住,也会堕入情-网损毁道行。
皇帝这一劫,来势汹汹,可这到底是皇帝的劫,还是皇后的劫,小晚若是知道,一定会要他把狐妖揪出来,碎尸万段。
凤辇经过清明阁,径直回涵元殿,小公主已是哭得震天响,奶娘们怎么哄都哄不住,但一入母亲的怀抱,就安宁了。
此时有内侍从清明阁来,传皇帝的话:“皇上一个时辰后,来与娘娘共进晚膳。”
似烟清冷地问:“他今天不忙?”
内侍尴尬地应道:“皇上说,很久没和娘娘共进晚膳了。”
“我没胃口。”似烟说,“我今日要早些休息,请皇上自行用膳。”
这显然是赌气了,虽然宫里的人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两位主子脸上都不好看,皇后更是兴师动众突然离宫,她走得正大光明,可有些人却听说,皇帝没答应让她出门。
眼下这情形,众人都是战战兢兢,难道一夜之间,又要回到昔日大婚后的貌合神离?
夜色渐深,繁华的京城也终于安静下来。
客栈里,小晚给霈儿洗澡,霈儿怕痒,在水里翻腾嬉闹,搅得屋子里满地都是水,小晚恼了,照着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见他瘪着嘴要哭,又说:“不许哭。”
霈儿不敢哭,又委屈,哼哼着抱上来撒娇:“娘,揉揉屁股,疼。”
肉呼呼的小家伙钻在怀里,叫人如何忍心凶他,小晚嗔道:“才拍了一下就疼,你是豆腐做的呀?”
“娘,揉揉……”
小晚抵不住儿子撒娇,用毛毯将他裹起来,暖暖地抱在怀里,他呜咽着来扯娘亲的衣襟,见娘不阻拦,便心满意足地捧起母亲的xiong脯,大口大口地吃。
其实儿子才出生不到百日,换做别人家,还是很小很小的一团,只要儿子想,她愿意一直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