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1 / 2)

年长的宋家仆人侯在车驾旁, 低头见那朝中的政敌下了车后,揖手道:“相爷大驾光临,敝府不胜惶恐。”

寒暄两声后, 谢端抬眸望向宋府的门匾,道:“今日宋公可方便一会?”

“宋相正在府中,只不过在会客,小人这就去报。”

……这般家节之日,会客?

谢端步入门中时,便得了答案。

对面徐徐走来两个人,一位看衣纹仿佛是个年轻的大夫,另一位,面相过于正直,在朝中很少得见,便是他本人,也是回京以来第一回 碰面。

对方显然也是看到了他,目光微凛,而后笑着上前道:“谢相,真是巧,今日怎有闲心来此?”

……枭卫的府主,私下拜访宋府。

眼底神色一沉,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谢端略一点头:“赵府主来此是为了公事,谢某来此是为了私事。”

赵玄圭余光瞥过身后,道:“赵某来此也并非为了公事,只不过是宋相近日抱恙,赵某便带了医者前来探望罢了。哦,是了,谢相收了宋相的孙女做门生,今日是来与宋相相谈的吧。”

“赵府主见到谢某那门生了?”

“见是见到了,刚刚宋相好似在教训孙女,赵某来时,她已被禁足了,谢相既为宋小姐的座师,见了宋相可要说说情。”

“我所识不深,却也知晓宋小姐当是个守礼之人,是因何得罪了宋公?”

“这赵某就不知道了,叶大夫,你先进去为左相看诊,可知道宋小姐是因何受罚?”

这便是皇帝所倚重的天下名士……

几步之遥,在谢端望来后,叶扶摇收起眸底的玩味意味,道:“谢相见笑了,在下只不过零碎听了几句,好似是宋小姐为敝府那‘敌国贼裔’说话,惹怒了宋相,这才被禁了足。谢相若见了宋相,对宋相说敝府门户不日便会清理,宋相自然息怒,宋小姐也不必再受禁足的委屈,您看可好?”

敌国贼裔,清理门户。

谢端的双眼好似浸在寒潭中一般,一如往常道:“原来如此,多谢大夫提醒,谢某自会转达。”

赵玄圭抱拳道:“赵某还有要事,这便不打扰了。”

告辞过后,谢端本是要抬步向后院走去的,却听那赵玄圭身后的大夫与他错身而过间,微微驻步,淡色的瞳仁扫向对方掩在袖下的手,道——

“谢相爷,你的扇骨断了。”

……隔着一重衣袖,当是无人察觉才是。

谢端步伐一滞,将折断的扇骨交由身边的小吏,淡淡道:“大夫非常人。”

“谢相过誉了,在下凡人一个,只不过平日好些推演之术,今日还余一卦,适才擅自为谢公算了算……今日谢公水祸袭身,当退避三尺。”

言罢,他便拱了拱手,离开了。

谢端身边的小吏低声道:“谢相,这枭卫的医者好没规矩。”

“无妨,走吧。”

谢端继续朝宋府后院走去,待穿过中庭,走上台阶时,他略一沉吟,在小吏古怪的目光下,向后缓缓退开数步。

小吏正觉得奇怪时,忽闻一声尖锐的脆响,只见高檐上一根掩在雪下的冰沉重凌忽然落下来,砸在谢端刚刚涉足的位置。

……水祸当退避三尺。

小吏头皮发麻,愕然道:“相爷,这人……”

地上尖锐的碎冰倒映在眼底,谢端平静的目光下,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怒之色。

“……妖人。”

赵玄圭走出宋府后,面上的忠厚之态一扫,对叶扶摇低声道:“布局尚未周全,谢端又是多智近妖之辈,宗主刻意提醒,是不是太早了?”

拂去肩上的碎雪,叶扶摇微笑道:“棋逢对手,没有忍住也是常事……你猜,谢端待我家的小姑娘,是真心还是假意?”

赵玄圭皱眉道:“儿女情长之事,不甚明白。不过见他对陆栖鸾入狱一事无动于衷,想来是不挂在心上的。宗主对妇人过于上心了,切莫因之耽搁了夺国大计。”

“自然。”满不在乎地应付了一声,叶扶摇抬头看了看浓酽的天色,上面疏星几点,自云中微烁而出,看了片刻,道——

“我们家的小大人,在悬崖边盘桓太久了,推上一把,如今也是该看到困兽破笼时……这朝堂该是如何刺眼了。”

……

“与父母书,

见字如晤,儿为人所陷,认他人做父,实非已愿。身世之因果,儿已了然,亦知家慈念念有愧,然十八年恩养,待儿舐犊情深,昔年之种种,既与儿阴阳相隔,儿亦不愿深究。今儿托身侯府,得以保全,待来日云消雾散,必共聚天伦,父母务请忍之,再忍。勿念,勿念。

栖鸾敬启。”

榻侧还有一卷明黄的密旨,侯府的主人却不看,而是让陆栖鸾一字一句地念完家书,才道:“老夫知道,为何无敬挂意于你了。”

与上一回谢端在场不同,这一次是经由苏阆然先考的故交,同时也是东沧侯手下悍将邹垣悄然入的府,东沧侯并未拒见,而是让她写一封家书。

“无敬当年说,文墨最能做伪饰,却也最能见人心。你像当年的无敬,雄心勃勃地要凭借一己之力斧正朝纲……妇人擅柔,能屈能伸,而他却过于苛求黑白了。”

“下官不知。”

“十年前他入仕不过半载,一心要以自身之力扫清朝纲,后来却知难而退,醉情于山水。不是他没有权谋手段,而是不愿去用。”东沧侯自然是世上最了解谢端的人,余光瞥见陆栖鸾的神色,已经颇有些为官者的雏形,道:“你若当真舍不下家中之人,老夫大可收你做义女,为你保媒许给无敬为妻,不禁你做女官,可好?”

“侯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

“你不介意身世之事是无敬所泄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