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 / 2)

庶人 她与灯 2072 字 1个月前

整个帝京的人心满意足地看完了一出血淋淋的戏。满城的谈资之中,又在荤话里调侃女人身体的,有针砭时事,说起当今七王之间相互隐斗格局的。血腥的气息散入无边荒唐的人间。

避开这一切,宋简亲自驾车,带着纪姜往城郊去。行了大约半个来时辰,到了一处二进二出的院落前。青灰色的墙后,碧树掩映潮湿的瓦片,青苔染在屋脊上。一推开门,就看见芙蓉老树上架着的秋千。

宋简先一步走进去,推开第二扇院门。

纪姜下车一路跟过去,地上铺的是细碎的石头子,茂盛的青苔已经将青黑色的石身染地发绿了,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宋简已经走到内堂里面去了。

银红色的纱帘随着川堂而过的风扬起,后面架的是一张老根雕的架子,其上摆着两行鸡血石的佛语与观音雕,其上还照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纱。房内的桌椅陈设都积着厚厚的灰尘。

“你什么时候在帝京有了这样一个地方。”

宋简揭开老根雕上纱遮,哪些慈眉善目的偶像全部露出了虚无的笑容。

“我不能带你回晋王府。”

说完,他丢下手中的纱遮:“这里是我的地方,放一年多了,把它收拾出来。”

“好。”

她说完,细细地环顾四周,这个院落并不大,却很齐全。正堂有十把红木圈椅,两把配一个漆竹的高脚茶案。案上摆着瓶子与香插。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海棠图,那工整的笔法和风流的造型姿态,一看就是出自宋简的手。

图下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像。香炉里的灰似乎已经被风吹干净了,只留下三根香柄倒在炉中。

从正堂的后面穿出去,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后庭。

庭中又一口井水,井旁错落地种着四五株芙蓉,苍劲的树干一看就是上了年生的树,树上缠绕着坚硬的藤蔓,其上结了果实,虽然是被荒置在这里,草木却生得繁茂。欣欣向荣。

其实,只有是宋简的地方,无论是在公主府,还是青州的西桐堂,抑或是这个地方,都很相似,他的审美有执着地方,比如他喜欢花草风流的姿态,喜欢鸡血石妖异的纹路,喜欢老根雕架的沉厚。

这莫名的给纪姜以安心。

她从井中取了水,拧了一张帕子走回正堂,先将一把圈椅仔细的擦干净。

“你坐吧。”

整一个白日,纪姜都在做洒扫的活。她将长发松挽在肩后,至黄昏时分,也已经松散地殆尽了。天气暑热,汗水打湿了脸旁的长发,贴在她的面上。宋简在书案前分染四五只新笔。他做的很细致,待最后一只湖笔软开,他的手边推来一盘石青。

“你试试吧。”

宋简抬头,纪姜挽着袖子立在书案旁。

“我去给你铺一张纸。”

说着,她转身去了后面的书架,书架上的书还没有整理,灰尘也不及清理,她蹲下身子,裙尾铺于地,遮住了她的绣鞋。她的腰弯得很低,终于从书架的最底层拖出了一叠生宣。她将第一张染尘的取掉。撑开一张,弯腰铺到宋简面前。而后什么也没有说,从新拿起拂尘,走到屏风后面去了。

待到夜落下来,纪姜才终于从后庭走进来。

她将将洗过了手,一面走一面用白绢擦拭,而后靠在他的脚边抱膝坐了下来。

“怎么停了。”

“太累了,想陪你坐一会儿。”

夜风从侧面的窗户透进来,草木朴实的香气萦绕进堂中。吹凉了她被汗水浸湿的脊背。

“宋简,不知道这样说你会不会信。”

“什么。”

纪姜仰起头的,将后脑勺枕在他的椅背上,实现将好落在那副海棠图上。她重新点了檀香,燃起了蜡烛,跳跃的烛光将图下那尊观音像照得一时明一时暗。

“二十三年来,这是我最开怀的一日。”

“为什么。”

纪姜笑了笑:“你救了我,还让我呆在你的地方。宋简……”

她侧过头来:“你是我的倚仗。”

宋简手上的笔在丿画上拖出笔锋。“那你的母后和弟弟呢。”

“他们……是我的来处。”

“既是你的来处,在许太后大寿之前,你要进一次宫,你的母后可以不见,但你要见一见你的弟弟。”

“为何。”

“你有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梁有善一定要你的性命。”

纪姜顺着他的话去往深处想去。其实真的有些说不通。当时在长山,纪姜以为梁有善是为了破坏朝廷和青州的退兵之约才要杀了她,好让宋简入帝京,扶持晋王那个痴儿做皇帝,他好将利用司礼监彻底把皇帝塑成个偶人。

至于在紫荆关,若说是因为邓瞬宜的事败了他在江南的土地。那么暗地里杀她一次也就够了。这回却在刑部大牢公然与顾仲濂相拼,也要把她推上刑场。她纪姜并没有捏住梁有善任何的把柄啊。

“我想不明白。”

宋简蘸笔,“所以,你要去见皇帝。司礼监如今的状况,顾仲濂这些人未必清楚,宫里的人也未必清楚,你一定要亲自见到皇帝,向他问清楚。”

纪姜凝眉,“可是,我如今要如何入宫。”

“过几日,晋王妃要入宫去给太后请安,你跟着她的人一道入宫,但是……”

他顿了顿,而后道:“但是,此行同样凶险,我护不了你,所以,如果顾有悔要跟着你去,你就让他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