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2 / 2)

庶人 她与灯 2309 字 1个月前

七娘这才吞吐道:“是……是那位小少爷出事了。听窦姨娘说,小少爷高热不止,已经拖了好几日了,但是宋府的那位爷不在府上,宋夫人又不肯做主请太医的,这几日都外面请的郎中在照看,谁知道灌了好几日的药都不见好……”

纪姜怔了怔,“那现在呢?”

“现在……也许是孩子太小了,现在已经灌不进去药了。”

七娘毕竟是女人,虽站在纪姜的立场上,不愿意她擦手此事,然而说到孩子的惨状,自己心也软了。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袖中将一个东西取了出来,呈到纪姜面前。

“殿下,这是窦姨娘托奴交给您的。她说您看了,一定会发慈悲心的。”

纪姜低头看向她手中,那是一枚珍珠的耳坠珠子,恰是那日在宋园门前,她亲手从自己耳朵上摘下来,给那孩子抓捏着玩的。

“七娘,去备车。”

顾有悔却一把挡在面前,“不许去!”

纪姜道:“那也是条命啊。”

顾有悔仍然没有挪动一步:“这天下这么多人命,你护得过来吗?纪姜,如今宋简不在京中,梁有善又对你虎视眈眈,如果这是一个圈套呢。怎么办?还有,就算不是圈套,你插手宋府的家事,那位宋夫人会怎么和你闹?你别范糊涂。”

黄洞庭道:“对啊,殿下,顾小爷说得有道理,这个时候,您实在不应该插手。”

纪姜回头对黄洞庭道:“黄公公,你不明白……我……”

“你是不是又想起你那个死在火里的孩子了?”啊?纪姜 。”

顾又悔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却令她陡然怔住。

她是不是想起那个自己只看过一眼的孩子了呢。

好像是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宋园见过那个孩子以后,她甚至偶尔会梦到他的模样。梦中,他那双温暖又稚嫩的手顺着她的脖子,攀上她的耳畔,轻轻抓捏住她的耳坠子,就那么一瞬间,莫名治愈多年的新伤和旧创。

“顾有悔,你们说得我都明白。但是,若是别人,我大可以让邓舜宜出面来请太医,但她是宋家的女人,我不能把她的事推给邓舜宜。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而且,就我一个人去,你也不要去。”

“纪姜!”

“别说了,七娘,去备车。”

七娘到底没有顾有悔坚决,纪姜这么一说,忙举伞去传话了。

黄洞庭道:“这样,奴才随殿下一起去,奴才是奉太后之命出宫的,明日还要回二十四方局理事。有奴才在,就算是个圈套,梁有善也不敢轻举妄动。奴才随殿下去看看,若是实情,再听殿下的意思。若不是实情,奴才一定安然送殿下回来。

顾有悔望着纪姜。“殿下……当真不肯听我的话吗?”

纪姜不知如何应答他,只能轻声道:“我知道,我的命就是你的命,放心,我不会让我自己有事的。”

顾有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好,你要做的事,我和邓舜宜都劝不住你。”

说到这里,他突然没由来地笑了笑,“不过,还好,因该说,你要做的事情,就连送简那个混蛋,也劝不住你。好……你要行你的道理,你是公主,我听你的。你不让我跟着你进去,那我就在门口等着你。”

“好。”

大雨滂沱。春夜的雨很寒凉,风又极大,一把伞根本遮不住斜落得雨水。

纪姜亲手撑着伞,单是穿过的庭院,裙角就几乎湿透了。地上的散落的早春海棠花被雨水溅起来,沾染在她素色裙角上,如同雪中点血一般,艳地惊心动魄。

公主府的大门被打开。窦悬儿那单薄的身影就映入了纪姜的眼中。

她穿着一身绿绫的薄袄儿,此时已经被雨水浇透了,那颜色深得几乎和墨一般的夜色融在一起。

她跪在门口的一盏悬灯之下,脸上的情绪被暖黄色的灯影一刻画,竟显得有些狰狞。

见纪姜出来,她忙匍匐着向前膝行了几步,扑到纪姜面前,一把捏住她的裙角。

“殿下,奴就知道,您是天下最慈悲的人,一定会救奴的小弟的。奴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奴去求过夫人,可陆大人来府上了,整个宋府都在备着姑奶奶大婚的事,夫人根本不肯见奴,只让人传话说,那孩子不是宋家的骨肉,若是强受了宋家的大恩,反是会折寿的。爷又去了南方……奴……”

声泪俱下。脸色苍白,却如梨花沐雨。

她可真是个经得起折腾的美人。

第86章 连心

黄洞庭举着伞过将人从雨地里扶起来。

“旁的先不说了, 先带殿下去看看, 等人好过来,你还愁没有谢的。”

纪姜蹬上车, 挑起一层帘子道:“一道来。”

谁知窦悬儿却磕了一个头,“哪里配同您一道,奴在前头, 给您的车架引路。”

她当真一路都行在雨中, 雨大得点不起灯,明明灭灭的门户灯火将她的身影照得明一时,暗一时。到了宋府旁外的一处二进小宅, 还未下撵,就已经听见了里面有仆妇的哭声,窦悬儿魂不守舍,期期艾艾的地杵在门口, 手拂在潮湿地门框上,朝里门唤道:“你们……哭什么……是人……人……人没了吗?”

一个仆妇举着伞过来,顾不上去问窦悬儿身后女人是谁, 慌声道:“刚才闭过一会让气儿,是张婆子掐了好久的人中, 才又把哥儿给掐了回来,这会儿浑身都开始发冷了, 我们……”

窦悬儿身子顺着门框就缩了下去,黄洞庭忙扶扯住她。“哎哟,这可是您发昏的时候。”

纪姜来不及多想, 绕过窦悬儿,冒雨往院中走去。一面走一面对黄洞庭道:“你去请王太医,不用提我的名字,就说是宋府让请的,今日不是十五,他应该不在宫里上夜。”

“欸,好。奴才这就去。”

说着,纪姜已经走进了房中。房子熏着一股浓厚的药气,屋子的东面摆着一个红泥炉子,炉顶的天粱子都被熏得发黑了。一见便知屋中的孩子已经用药吊了好长一段日子了。

纪姜抖了抖身上的雨,七娘忙递上一张帕子过来,“殿下先擦擦,一会儿过了雨气给孩子也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