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校长狠狠的抹了一把脸,生平头一次,他被人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连以往毛头都没这个能耐。沉默了半晌后,他才勉强挤出一句话:“宋涛同学那是国家稀缺人才,他是正好撞到口子上了。”
“国家还能缺傻子?”
“这跟他傻不傻的没关系,他跑得快,国家现在正需要他这种体育人才。”曾校长解释得很费劲儿,偏偏老袁家这几人压根就没听进去。
袁家小弟振振有词的说:“家宝比臭蛋能耐多了,你看,臭蛋每回都考零蛋分吧?家宝的成绩是算不上有多好,可比臭蛋总要好多了。凭啥臭蛋能被选上,家宝就不成了?”
这话听着还是挺有道理的,可谁家选体育人才是看学习成绩的?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也是喜宝和毛头被选中呢!
曾校长彻底没辙儿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说不过这些人呢。
在屋里等着男人回来吃饭的曾校长媳妇儿,出来一看这情况,顿时被气乐了。这位也是个赵家姑娘,跟赵红英赵红霞一挂的,不过她还记得要在她男人跟前保持个好形象,走上前来,把胳膊往东头一指:“这事儿庆华说了不算,上头领导明明就是建设哥给领到队上来的,你们找他去啊!”
老袁家的人一听,没错,是这样的。
于是,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全都一窝蜂的往赵建设家去了。
曾校长简直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家媳妇儿就这样把祸害往大队长家引去了。偏他媳妇儿一点儿也没在意,光顾着催他进屋吃饭了,心下还想,要是你不在,我一人就能把他们一家子给干趴下了,至于建设哥会不会吃亏,呵呵……
最终,老袁家的盘算还是落了空,灰溜溜的带着孩子回了家。
袁母还不甘心,她始终觉得赵建设是故意的,把好机会让给了他姑家的孙子。不然,她的家宝哪里比臭蛋那傻子差了?
偏这袁母跟袁弟来是一个性子,回家越想越憋屈,气得一宿都没睡着,第二天起早又要干活,碰巧在地头上看到了袁弟来,一个没忍住,把人拽到了一边,劈头盖脸就是好一通骂。
“你咋回事儿啊?先前好好一闺女说不要就不要了,你婆婆那么稀罕,你就是不想要。我想着,横竖是个闺女,也就由着你了。可臭蛋呢?他是个带把的啊!最难带的那几年你熬过来了,到能放养时,说丢就丢了,你当生养孩子是傻猴子掰玉米,掰一个丢一个?你一丢,他没几年就挣大钱了!你说,你说你干啥要丢了他!”
袁弟来早就积了一肚子火气,有心想找张秀禾算账,又没这个胆子,毕竟她再傻也看得出来,赵红英虽然对仨儿媳妇儿都平平,可明显最反感她。
退一步说,哪怕赵红英由着她俩掐架,那她也掐不过张秀禾啊!
满肚子的火气还没下去,她娘家亲妈居然来找她算账了?!
“我为啥丢了他?他啥了啊,臭蛋他是个傻子啊,没指望了啊!”袁弟来想也不想就怼了回去,嗓门吼得比她妈更高。
袁母被吼得倒退了两步,回过神来后,也跟着火气上来了:“他傻了?我看你才傻了,你还不如个傻子,傻子还知道弄钱回来,你呢?”
“你还这么说!都怨你!要不是你,臭蛋能傻?他要是不傻,我能不管他?”袁弟来越想越气,偏偏袁母也没想到一贯逆来顺受的闺女居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亲母女俩就田埂上,直接掐一块儿去了。
别看袁弟来不敢跟婆婆嫂子怼,面对娘家亲妈,她是一点儿也不怂,哪怕她身子骨不大好,可袁母都多大年纪了,两人掐一块儿没多久,胜负就已见分晓。
“你你……行,你可真行,你这辈子最好别回娘家!”
袁母那叫一个生气,要不是掐不过袁弟来,她能直接把人给掐死在当场。
反而是袁弟来,掐了一回架倒是叫她出了口恶气,虽然过后她多少还是有点儿心虚的,可回头想想,她那娘家妈,再多给按十个八个胆子,也不带上老宋家门闹事的。顿时,她就安心了。
她是安心了,袁母却是越想越不甘心,回家把这事儿一说,立刻得到了全家人一面倒的支持。
“我五姐真是个提着灯笼也找不出来的大傻子!”袁家小弟就不明白了,管臭蛋他傻不傻,人家能挣钱啊,第七生产队连带整个红旗公社算在内,除了宋卫军,还有谁比他能耐的?连赵建设都比不上他,更别提人家才多少啊,这就每个月十来块钱了,往后还不得更高?
“她当然傻!我好心好意去劝她,她骂我,还打了我!”袁母忍不住抹起了眼泪,“杀千刀的东西,连亲妈都打,雷公咋不劈死她!”
袁家小弟还沉浸在每个月十来块钱这事儿上,压根就没注意到他妈又在抹眼泪,只顾着砸吧嘴,说道:“要是每个月能给我十块钱,就是个傻子,我也能把人当祖宗供起来。”
一旁的袁家大弟也没注意他妈正哭着呢,还说:“五姐还是挺能耐的,多能生呢,就是能丢的都丢了,丢了的都出息了。”
“对啊,那喜宝,赵家那老太婆当成眼珠子养着,最后被宋卫军捡去了。臭蛋,国家级别的傻子啊,每个月都能领十来块钱的傻子,又丢了。”袁家小弟就纳闷了,“哥,你说那宋卫民是不是也傻?咋还没跟这倒霉婆娘离婚呢?搁我,要是娶了这么个婆娘,老早就一脚踹了。”
“可别踹了,不然回了娘家,我可不想养她。”袁家大弟被吓了一跳,坚定的支持他姐跟他姐夫百年好合。
想想也是这个理,袁家小弟就闭了嘴,只想着,为啥国家不要家宝呢?不然每个月能领钱的,不就变成他了吗?哪怕没有十块钱,给五块也好啊!
……
转眼,又到了开学季。
到底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臭蛋的事儿渐渐在队上平息了下来,最新的话题是啥时候分粮食,以及能分到手多少粮食。
也就在这个时候,喜宝和毛头要准备去县里上学了。
其他人当然没问题,以前咋样现在还咋样。就这俩小只,早不早的就开始收拾东西。
喜宝自个儿就能收拾,赵红英特地给她寻了个小竹编箱子,擦干净了叫她放衣服之类的。因为离得近,倒不用收拾太多行李,横竖每周都要回家的,喜宝就挑了最近需要穿的衣服裤子袜子,整整齐齐的叠好后,搁到箱子里头。除了衣物,她还捎带上了她爸给她寄过来的军用水壶,以及所有的文具。
赵红英挺放心的,横竖宋卫军能赚钱,她就多给了喜宝一些钱,万一真要是缺了啥,能直接买最好,不成也可以去百货大楼寻菊花找找路子,横竖钱够就成。
她真的很放心,哪怕心底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可她并不担心喜宝。
这是出于对老天爷的信任。
毛头那边就麻烦多了,他本身就是个事儿逼,没事儿都能找出事儿来,非要张秀禾给他在衣服里头缝口袋。虽然他提前说了,可架不住张秀禾一忙活,就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临了又找针线找布头给他缝。
忙活了一通后,终于到了开学的日子。
因为觉得帮不上啥忙,赵红英没有亲自去送,而是叫宋卫国帮着扛行李送孩子上学。去年,他也去送了春丽,不过当时有赵建设作陪,这回就没必要了。用赵红英的话来说,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你干脆别回来了。
头一次得了这般重要的任务,宋卫国腰板都是挺直的,他完全不知道,他妈只是出于对老天爷的信任,跟他全无关系。
可离别时,喜宝又舍不得了。
“奶,奶我走了,我放假就回来。”喜宝头一次跟她奶分开,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反正不亚于当初她爸和臭蛋离开家。
“走吧,别舍不得花钱,反正你爸能赚钱。”赵红英摆了摆手,盘算着今天已经礼拜三了,要不了几天就能看到喜宝了,“有事儿找毛头,别累着自己。”
“嗯,奶我真的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