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七章 南洲记:圣心和天威(1 / 2)

草清 草上匪 2824 字 1个月前

钟老爷凄厉的呼喊引来了救援,但当大家冲进矿道时,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已经完全变了调,七手八脚把胖子从土堆里拉出来,这家伙却指着矿道岩壁,笑得抽了风一般。

松软的土层剥落,露出异色的岩脉,在马灯昏暗的光线下,岩脉泛着星星点点的碎光,镶头哎哟一声,两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跟着进来的方武吞了口唾沫,吃力而不确定地问:“这是……金矿?”

钟上位笑声已变得又尖又细:“没错,砂金矿脉!就是金子、金子啊!”

每一个海外拓业的人手上都有一本韶州白城学院编写的《矿物志》,各类矿产都有详细介绍,而每一个海外探矿的镶头,第一个愿望也都是找到金银矿脉,至于钟上位这种以海外开矿为志的人,更是对金银矿脉的特点了若指掌。

这是砂金矿,谁曾想到,在一层铜矿的矿皮之下,竟然藏着这样的财富。

当鲁汉陕向钟上位道喜时,钟老爷两眼都还没找回焦距,就傻傻笑着,嘴角挂着口水。

“依照三月颁布的《黄金管制令》,这金矿可是国家的……”

鲁汉陕来了这么一句,钟老爷顿时醒了,两眼圆瞪,凶光毕露:“什么!?为什么!?”

蓝鼎元既觉不屑,又觉可笑,补充道:“又不是要抢你们珊瑚州公司的产业,法令只是规定,金矿产出的黄金必须由英华银行收购,放心,都是按市价算。”

方武也道:“是啊,听说国内正在改钞本,庙宇都不准用金了,所有新出产的黄金都必须入官,而且……”

蓝鼎元看住脸色正变幻不定,显然还没弄明白这些黄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钟上位,玩味地道:“而且,金矿主还能得民爵,还不是什么小爵,起码是大夫一阶。”

英华民爵四十二级,其中封号公、候、伯三级,之下又分卿、大夫、郎和士四大阶,跟官爵最大的差别就是没有什么实质奖励,但这就是名望。名望高的,不管是作生意还是投身院事,都有大方便。此外诸多待遇,比如可以自由聆听法庭和各级民院决议,乃至从事一些特殊行业也能得优先照顾,这也让民间趋之若鹜。

眼下能得民爵的都是敢为天下先的时代俊杰,学者、工匠、豪商,甚至在地理上有新发现的探险公司首领,都是获得民爵的对象。例如去东洲拓殖的范四海就是封号伯,甚至蓝鼎元自己,也因光大南洋和南洲殖民事务,得了光禄大夫的爵位。

原来是名利双收的好事,钟上位阴晴不定的脸色稳了下来,转作满满的桃红,朝着鲁汉陕和蓝鼎元等人不迭长拜:“这是将军和各位大人带来的福气!大恩大德,我钟上位……”

胖子又念叨起下辈子的事,让鲁汉陕等人避之不及。

先有海军到来而重建秩序,再因发现金矿而提振了人心,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也终于淡了,珊瑚州上下重新审视自己的未来。

李顺似乎也被这消息冲了喜,精神好多了,两眼放光地道:“这砂金矿脉可不小,咱们是不是甩手大干一番!?”

钟上位下意识地就要点头,招募矿工,乃至收购奴工,聚起大批人手,红红火火搞起来,一年整出百万身家都不在话下啊。

可扫视眼中已显赤红的众人,钟上位一个激灵,刚淡去的惨痛往事又在脑子里晃悠,金子能吃么?能有粮食靠谱,能让人心皆平么?

他吐出一口长气,反而冷静了,“金子虽然好,可也有挖尽的时候,到那时怎么办呢?”

众人都一愣,钟老爷这是要唱哪一出呢?

钟上位语重心长气起来:“大家想啊,珊瑚州要全靠金子,怕你们……”

他看向徐福,“你们农人都不愿再种地了,金子又不比铜铁,一处矿脉也挖不了几年,等没了金子,珊瑚州满地还是草,什么都没留下。”

钟老爷眼中闪起深沉而睿智的光亮:“咱们之前自己人斗自己人,都是只看着眼前利。如果只为挣钱,再回去养老,别说你们,我都不图这个!我本就可以在广州养老了,所以啊……我们是要在这珊瑚州创下百年基业的!”

不仅李顺点头,徐福也心中钦佩,暗道是这个理。

钟老爷握拳道:“咱们细水长流,慢慢来!”

他指住矿工和农人,“你们农人也可以来挖矿,你们矿工也可以在珊瑚州定居,分得一顷田。没媳妇怕什么,公司既然有了金矿,又怎么会亏待你们?咱们珊瑚州的人,到时可比其他地方阔气多了,还怕没女人嫁过来?”

钟老爷转视苍茫大地,伸展双臂,豪情满怀地道:“咱们在这里种庄稼,养畜牲,让人丁兴旺起来,行行都有!到时便是金矿绝了,咱们珊瑚州也能在这里稳稳立着!”

众人沉默,都被钟老爷描述的未来给慑服了。

啪啪的巴掌声响起,却是鲁汉陕和蓝鼎元等人在一旁鼓掌叫好,众人也热烈附和,钟上位四方作揖,脸上满是自豪。

李顺皱眉道:“老钟,真是你吗?”

这是他所熟悉的那个钟上位?这是那个满脑子就是眼前利的钟胖子能说得出口的话?有那么一瞬间,李顺真以为钟上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

钟上位拍着胸脯道:“老李啊,你也别小瞧我,我老钟这半辈子,什么没经历过?总不成一分长进都没有吧?咱们立公司,图的就只是利么?就像你说的那样,图的还是干出一番事业嘛。咱们把珊瑚州经营起来,就像蓝先生说的那样,那可是史书留名的大功业!”

李顺不确定地哦了一声,钟上位嘿嘿笑着,肚子里揣着的另一层思虑,却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

“我算是明白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安安稳稳发财多好?再说了,等人多了,我钟老爷揽住煤啊,油盐酱醋啊,棉麻丝衣什么小生意,不定比挖金子还能挣得长远。嗯,我还要开家闽粤菜馆,开家青楼,发给矿工伙计们的薪水要全赚回来……”

钟老爷憧憬着未来,呵呵地傻笑着,跟众人的笑容混作一处,怎么也分辨不出笑意从何而来。

“将军到了崇州,还麻烦敦请天庙祭祀尽快到这里来立庙。”

呆了一个多月,珊瑚州人心平了,考察队的工作也告一段落,鲁汉陕准备离开,行前钟上位还情真意切地请托此事。

这事让鲁汉陕再一次感到意外,钟上位还真是改了心姓?珊瑚州有了金矿,从殖民公司层面来说,更不愿有天庙这种角色在一边指手画脚。

钟上位余悸未消地道:“小人已是万分后悔,当初若是有天庙在,何止于闹到那般地步?”

这倒是真心话,有天庙在的话,矿工和农人的冲突就能有第三方来调解,而钟上位和方武也不至因背负所有压力而狠心走上黑路。

鲁汉陕点头:“此事一定帮你们办到,你能这么想,我也对珊瑚州更放心了。”

正要道别,钟上位忽然噗通跪下了,鲁汉陕心说这胖子是不是又要再卖一次下辈子,却听钟上位道:“小人的事,还望将军大发慈悲,莫道给皇上听……”